傍晚时分打电话给表姐，电话那头气喘吁吁，音量很大，“喂”的一声直击鼓膜。“姐姐，你在忙什么？”我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我在为妈妈打菜籽。”表姐的语气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很无奈。

感受到我的疑惑，表姐告诉我原委。姨娘今年84岁了，他们这一代人见不得浪费土地，她将表姐夫鱼塘边上的田埂四周全部栽上了油菜，这还不够，又将家前屋后所有能栽的空地也栽上了。到了收菜籽的季节，表姐就被她抓差了。每年这时候也是表姐夫鱼苗发往全国各地的日子，表姐和表姐夫最忙，每天早上三点多就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开车前往江都的中转站，将装鱼苗的货车安全地送到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年近六十的表姐夫这时往往整夜不睡觉，找他订鱼苗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表姐舍不得他劳累，也怕他不停接电话开车不安全，因此每天开车护送他去江都。天道酬勤，表姐开心地告诉我，他们一年能赚一百多万，上一单生意一笔就赚了十多万。

我问表姐，最近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请个人打菜籽，非要亲自去打？我要表姐告诉姨娘，她女婿一笔生意可以给她买几十卡车菜籽。表姐憨笑着告诉我，你告诉她挣十万上百万，她只是微微一笑，也知道替儿女高兴，但在她心里还是她的菜籽最重要，她不能忍受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籽有一颗撒在地上。她不许菜籽给别人打，非要我亲自打，她说那么高的温度，大太阳晒得人汗洒洒的，人家肯定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想尽快把菜籽打出来，才不管有多少菜籽撒在地上呢。只有自己的女儿打菜籽，她心里才踏实，才能保证菜籽颗粒归仓。

“你就吓她，明年再种，不替她打，全部扔下河。”我给表姐支招，也是戏谑。“好的好的，我马上来吓她哦。”话音一转，表姐又接着说：“孝顺孝顺，孝就是要顺从她。只要她开心、安心就好。”

晚上，我刷到表姐更新的抖音视频，标题是：妈妈的菜籽最值钱。视频里，姨娘站在大大小小十几袋菜籽旁，笑容灿烂，一脸的皱褶幸福地荡漾，如水中涟漪跳跃着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