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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秋天的钟》到《苍茫时刻》——漫说汪老与萌娘的君子之交

2022-08-25 18:33:28    作者:    来源:今日高邮

汪曾祺认识萌娘缘于她写的散文《秋天的钟》。那年,汪先生已过了七十岁,萌娘年龄正好是汪先生的一半:三十五岁。《秋天的钟》发表于1991年七、八月合刊《人民文学》,汪曾祺看到后,特别赞赏,并且热情地向别人推荐,他说:“我觉得这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工塑料花当中的一枝带着露珠的鲜花,一枝百合花,一枝鲜花。”甚至于带有某种偏爱与片面地声称:“这期《人民文学》只有一篇可看”“好像是闷热的天气里吹来一阵小凉风”。

当然,说《秋天的钟》好的,汪曾祺不是第一个,但无疑是最重要、最有影响力的一位。《秋天的钟》是萌娘在鲁迅文学院读研究生时交的作业,第二年发表于《人民文学》,这说明至少《人民文学》的散文编辑是赏识此文的,与萌娘同班的班长宫魁斌当时就赞扬这篇散文真好,是当今中国文坛上的一流散文。

看到《秋天的钟》,汪老很高兴,非常惊喜。他高兴什么呢?在给萌娘的信中,他说:

“后来,我在天津和哈尔滨的刊物上又看到你的两篇散文,都好,真诚而清秀。我为中国有一个这样的女作家而高兴。我没想到你听过我的课。早知道你来听课,我应该讲得更好一些。我有这样一个女学生,很高兴。”

在发现《秋天的钟》后,汪先生便更关注萌娘了,不仅“跟踪”阅看了萌娘的新作,以至要继续看萌娘还未出版的散文集子,先生高兴的程度何其“高”也!

1992年,湖南文艺出版社计划出版《名家推荐佳作散文选》,汪曾祺先生即以“名家”身份推荐了《秋天的钟》这篇“佳作”,并应出版社的要求,写了“500—1000字的赏析文字”。这篇赏析文字写于1993年3月2日,即《推荐〈秋天的钟〉》,后来刊发于1993年第3期《文学自由谈》上。所惜的是,湖南文艺出版社所计划出版的这一本书至今没有看到,似乎没有出。

汪先生的高兴是按捺不住的高兴,他不仅自个儿高兴,还把他的这份高兴与他人分享。于是也感动和感染了他的一些朋友。在1992年夏天的一次文学活动中,他向张守仁谈起《秋天的钟》,张守仁觉得他的“言谈间充满对萌娘才华的赞赏”,张先生之所以后来写《萌娘的笔是一支魔棒》,其源可溯自汪老。十年之后,张守仁与萌娘还联手主编了《中华散文精粹·当代卷》(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张守仁先生也说,萌娘的“散文里有许多诗的因素,她对客观世界具有敏锐、细腻、准确的感受能力”。张炜在听了汪老推荐《秋天的钟》后,特地找来了这篇散文看了,他认真坦率地说:汪老是非常有道理的。而顾骧先生主编的《散文家喜爱的散文》中选了《秋天的钟》,与汪老亦不无关联也。

笔者是读了汪先生的《推荐〈秋天的钟〉》后才去找《人民文学》上这篇散文来看的。不知为什么,看了《秋天的钟》,我联想起汪先生的《幽冥钟》,我总觉得,这两篇文章中的钟声是那么悠长、那么亲近,也好像没有岁月和地域的阻隔,有时还在断断续续地在耳边萦回荡漾。我觉得这两篇作品,虽说一为散文、一曰小说,其实,它们在审美情趣、写作手法、语言风格上大同小异。

汪曾祺真是目光如炬,慧眼识珠。在《推荐〈秋天的钟〉》一文中,汪先生盛赞“萌娘是诗人”,萌娘确实是一位诗人,早在汪老认识她之前,就写了不少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已在诗坛崭露头角,后来又于2018年出版了诗集《草木寓言》。

1992年10月上旬,汪曾祺应邀赴浙江杭州参加“吴越风情小说研讨会”。回来后即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香港的古剑(10月12日),一封给萌娘(10月13日)。给萌娘的这封信末尾,汪先生说:“我刚从杭州回来,匆匆忙忙,西湖只是瞥了一眼,在绍兴看了百草园、沈园。写了一首《沈园》的旧体诗:拂袖依依新植柳,当年谁识红酥手,临流照见钗头凤,此恨绵绵真不朽。如何?”

印象里,汪老与女作家询问自撰诗“如何”,这也许是第一个,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汪老虽说曾为宗璞、张抗抗写过诗,但从没有与她们探讨过自己的诗。孔夫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汪先生云“如何”,抑或可与言诗之谓乎?

其实,萌娘不仅新诗写得好,词也填得别有韵致。曾看到她在2021年7月朋友小聚茶叙时信手写的一阕《鹧鸪天·午茶》:

白家大院花木深,红漆窗格紫檀沉。半盏清茶消暑气,一阵小雨正可人。 素手环,姐妹心。试舞一曲抚旧琴。衣袂飘过前朝卉,花开花落了无痕。

汪先生之《昆明的雨》云:

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

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

萌娘之词,不亦有汪先生诗之韵味么?

汪老誉萌娘是诗人,她的语言是诗的语言。他还说,萌娘是涉笔成诗,不像有些写散文诗的诗人或散文家在那里“做”。像这样的评价,出于汪先生之口,是少之又少的。因为,汪先生一生都在追求文学的诗的境界、诗的语言。汪先生的知交黄裳曾说过:曾祺的创作,不论采用何种形式,其终极精神所寄是“诗”。而他对自己的“最高评价”亦不过是:我是一个中国式的人道主义抒情诗人。一个通俗的抒情诗人。

汪先生送萌娘的两幅画也很有意思。汪先生送人的画不少,而且大多是即兴而作,信手拈来,比较随意。当然,他送人的画中,也不乏郑重其事,认真挥毫的。送萌娘的两幅画那是汪先生“成竹在胸”的,可谓是汪老的得意之作。一幅《水仙图》,是萌娘第一次去汪老家时他送的。汪老早就准备好了,他还对萌娘说:“我想来想去这幅画送你最合适,这是一次喝酒之后画的,你看,那叶子有几分醉意是不是?我一直没舍得送人。”文人之画水仙,多寓义纯洁、高雅、清逸,汪老笔下之水仙,亦蕴此义也。就笔者目力所及,得到汪老馈赠水仙画的女作家还有另外三位:宗璞、张洁和施叔青。汪老的另一幅画是《紫藤萝》。1996年夏天,萌娘刚从广东采访回北京,她就去汪老的新居看望二老。接到萌娘电话后,汪老就忙活起来了,萌娘到汪府时,那幅画还在写字台上哩。汪老在画上跋云:藤扭枝枝曲,花沉瓣瓣垂。为贺平作。丙子夏日,汪曾祺。萌娘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借画寄托对她创作丰硕的希望哩。因为正如萌娘所言“我与先生谈话从来不用多说就互相明白”“我想我理解先生”。况且,萌娘亦善绘事者。她品汪老这幅画“情致、韵味恰到好处”,亦行家语也。

由于汪老对萌娘“跟进”式的关爱提携和萌娘“渐近”式的与汪老的通信通话,许多人都以为萌娘和汪老的交往很深。对此,萌娘坦言:平日里忙起来很少去看望先生,而每次去看望他,他总是问我的生活好不好,然后就海阔天空、东南西北了,书画文章、风土人情,全是好玩的事。作为编辑,我并没有编过先生的稿子;作为学生,我并没有被学校派到他的门下做研究生;先生以美食家著称,作为朋友,我没有吃过他烧的菜。而无论是作为编辑、学生和朋友这三种身份,是完全可以与汪老大套近乎的,更是可以借此炫耀一番的。但,萌娘没有。应当说,萌娘与汪老的交往,真可谓是君子之交也!汪老是君子,萌娘也是君子。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在气质上相近、人格上相同、审美上相通,所以在交往上必然是相融、相怜和相惜,他们的君子之交奠定于一种真正的理解、深度的理解之上。正如萌娘所说的那样:我与先生谈话从来不用多说就互相明白。我觉得先生是特别理解我的一个人。我想我理解先生。

萌娘所说并非虚言。比如,萌娘认为汪老不愿意提《沙家浜》,因为“这出戏没有施展他的艺术追求”,不是汪老的知音,能有如此的洞见卓识么?再如,萌娘对汪老作品也有独具个性的体会与理解:人都说汪先生文章以语言和知识面见长,我倒觉得先生文章的锦绣之处更在文字流溢之间,如溪水在流淌,溪水所到之处,文字便生动起来,那溪水是什么?是智慧?还是情感?我说不清它是什么,可它什么都是,它们不是知识,它们又是所有的知识。

汪先生对萌娘可真是青眼有加。他对自己的手稿一般都不刻意保存,却一直完好地保存着萌娘的稿子。2017年3月18日,萌娘在朋友圈微信中发送了一个帖子——今晨,收到汪曾祺先生女儿汪朝姐的微信图片,竟然是90年代我送汪先生过目的文章《西院四季》手稿,真想不到,汪先生还留存着我的稿子,止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往事如昨历历在目。

1997年5月16日,汪曾祺先生病逝于北京。一个月前,萌娘还打电话向他约稿。5月3日那天,萌娘再次电话联系,不巧的是汪先生出门去了。汪老去世不久,萌娘写了一篇散文《苍茫时刻》。她动情地说:“从知道汪曾祺先生去世的那天,每天晚上我都在这里站上一会。一个经常拨响的电话号码从此不能再拨了,就觉得北京的天空少了一块。”文章回忆了她认识汪先生前后的一些往事,“不觉得他已经离去,仿佛先生正在休息。”这篇散文质朴而亲切,似乎也是在有意无意地践行她的散文观,“散文就是说话,就是平静又从容地对世界上一位最亲近的人说话。”《苍茫时刻》,就是萌娘在对汪先生说话;《秋天的钟》,就是萌娘在和她的曾祖父说话。

汪先生去世二十周年之际,萌娘在微信朋友圈发送了《苍茫时刻》,又特地请汪朝购置花圈送至汪老墓前以寄托哀思,寄托她对汪先生的永恒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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