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0 21:18:59 作者:□ 陈仁存 来源:今日高邮
严老先生是东大街能登上高邮名人录的一辈乡贤。他倍受人敬重,戏唱得好,人品极佳,一辈子受着戏中人物的熏陶。人家人生如戏,他却是戏如人生,亦如“文以载道”,忠、孝、节、义,厚人伦,美风化。如今九十八岁的严老先生依旧精神矍铄,长寿眉下一双细眯缝的眼睛依旧闪着光亮。他老人家经常推着轮椅车,出草巷口,步履蹒跚来到汪曾祺纪念馆对面“张氏蒲包肉”专卖店闲坐。老张家的熏烧创始于清末,家住窑巷口,后头就是大淖河边。大淖河水好,四通八达,摊子在科甲巷口,到如今已传承三代,顶呱呱的百年老字号。至于单打一蒲包肉,并能创得品牌——“张氏蒲包肉”,那是后来的事。精益求精的传承,一代更比一代强。清爽利口的味道没有变,严老先生是铁杆见证。他跟汪曾祺先生是发小,两个人对老张家的蒲包肉感情特深厚,汪老在笔下娓娓道来,严老则自有文雅的吃法。他喜欢“热乎乎儿”(严老的念白)的蒲包肉,请主人切成薄片儿,回家就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或者龙井、黄山云雾,在香茗若隐若现的雾气中,在皮黄的腔韵中,细细地品尝。汪老、严老的情怀犹如京剧的气、音、字、节,有停有顿,声断情连,绵绵不绝,余味无穷。
严老的京剧受汪曾祺父亲汪淡如先生的提携。医生汪淡如,东大街上人尊称“汪三先生”。汪三先生京胡的弓法极快,苍劲激越,时而如漫空茏翠,棋子落盘,凿石有声。他帮当时的小严调嗓子,过门—垫头,衬托得体,竟然使台上的严士俊把《洪羊洞》“为国家哪何曾半闲空……”这句“二黄原板”行腔尾部的“空”字唱得状如断织连接,也因为汪三先生的弓法、指法传神,珠联璧合。再后来,汪三先生落难了,严士俊对他不离不弃,百般照顾,百般保护。汪三先生想吃蒲包肉,严士俊为他到老张家切两只。老张家熏烧第二代传人张寿松是位厚道的手艺人。公私合营以后,他进了国营熏烧加工厂。由于他有精湛过人的技术,很快就被提拔为这里的负责人之一。他在家里偷偷做蒲包肉,只要是汪三先生要的,他都切得薄如纸翼,有时候还给严士俊揣两张洋河、双沟酒票,算孝敬汪三先生。
张寿松在家做蒲包肉的事不久被人揭发。他被“贬”到过几个卤菜门市,最后一站是中市口“五一食堂”隔壁的盆菜店。由县文化馆牵头在“五一食堂”成立“高邮县老年戏曲联友社”,首推严士俊为社长。来这里唱京剧的戏友,大都有一段复杂的历史,经历过风花雪月、大风大浪。这些人虽然早已获得人生的自由尊严,但是依然积怨难平,情绪总不那么正常,脾气大,很难理喻,争高下,挑人刺儿。人家正唱到劲头上,摇头又晃脑,却被其中的人打断:“这哪是唱戏呀?把国戏都给唱糟蹋了。”琴师老赵是文化馆的摘帽老右,一身的傲慢,拉起胡琴来大弓大扯,旁若无人。自打老严为《文昭关》里“心中有事难合眼”这句“快原板”,跟他一遍又一遍地切磋,最后用“双弓双垫”拉成,启口轻圆,收音纯细,他更加钦佩老严的精深细致。他托腔保调的伴奏,分量恰到好处。不愧是老严把场,吹、拉、弹、唱处处入戏。
散场后,戏友们都忘不了到盆菜店切包熏烧肉带回家,大肥、二刀、赤烧、耳朵边、蒲包肉各取所需。这帮人也是老饕,就像严士俊的戏唱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张寿松到哪里他们也跟到哪里。“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高邮市融媒体中心 主办 2004-2021©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514-84683100 在线投稿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2120200011 苏ICP备0501602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