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21 18:05:11 作者:□ 沈跃华 来源:今日高邮
仪式毕,儿子说剐草吧,老太太说不慌,鱼送给猫。鱼是平时吃剩下聚的,放在冰箱里冷藏过。她每次回来都带。一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猫咪跳了出来,翘着尾巴,千娇百媚地跟着。家中没人猫也不走,家里没有一只老鼠。
老太太上城随儿子一家生活,人在城里,心却在乡下,老嚷嚷着回家看看。儿子没空,挪日子。今天身子不舒服,改天。老太太盯着儿子的脸,问他哪儿不舒服,赶快去医院看看。你是顶梁柱,家都靠你撑着呢。她于是不提回家。过两天她又跟儿子协商,这两天不忙吧?回去一趟行啊?我总是睡不着觉,牵挂家中。院子里的草一定长好高了,猫也好久没有鱼吃了。儿子说人家来谈生意呢。谈生意好啊,恭喜你签单,竟把回家忘了。又隔了一两天,老太太求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再也不能等了!儿子看看漫天大雾,皱皱眉,说天气报告有雨呢,回去也打不了药水治草啊。老太太怏怏地埋怨天。一会儿云开日出,根本没雨。老太太说你忙就算了,我一个人走!我怕乘车被人怪,岁数大没人陪,儿女干嘛去了?要不我早就回去了。
家里有金银财宝?有福不享,烦它草啊猫的。人家要怪就怪我们,也怪不上你。孙子埋怨。还是儿媳妇懂她,在老房子住了一辈子,跟老头子养育了一趟儿女,想家是人之常情。儿子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说明天吃不成饭睡不成觉,都陪你回老家!老太太乐了,像小时候去外婆家。
公交车一路颠簸,老太太打盹,朦胧中几次问到了什么地方。儿子宽慰说有我呢,你只管睡。她警醒着呢,隐约听说到了,两眼一睁,可不是,不等儿子叫,颤巍巍就下,像拣金豆子似的来神。
一踏上家乡的路,老太太什么都亲切,稻茬田,稻草堆,晒着的稻谷,向人摇手致意,大明星似的。
老太太离家有日子了,疫情加上暑热,没能及时回来。院子里的草疯长,有半人高,下脚的地方都不给。太阳热辣辣的,蠓虫子往人脸上黏。儿子皱皱眉,剐草的任务不轻呢,难怪老娘心事重。他嘴上却说,眼怕手不怕,除草不在我话下,你一旁歇歇。老太太微笑,你难得做这些事,大先生一个;两个人快些,好汉不打双。她拿出两把镰刀,锋利的给了儿子。她的身腰臃肿,下蹲吃力,差点儿坐在地上,没等儿子扶,勉强蹲着半个身子,抓草挥刀,剐一刀,哼一声,儿子听了钻心地疼。想想老娘要强的性格,定不听劝,且由着她,她干不动就会放手。
儿子铆足了一股劲,镰刀霍霍,草在他面前一片片倒下。然而剐草可不是在雅室,地上蒸,天上烘,草刺挠,虫叮咬,皮肤瘙痒,浑身燥热,大汗淋漓,腿脚酸胀。他直起腰缓缓劲,悄悄看看老娘,想必她要歇歇去了。哪呀,老太太蹲着抡刀一阵子,弯腰起来剐一阵子。儿子急了,老娘,有你这样剐草的吗,玩命不成?
不要烦我,你怎么样?老太太一声声咳嗽。唉,我要是身体好好的,就用不着你回来了。你没吃过苦。院子成了荒草荡,家不像个家,老头子要被人议论,子孙不顾家。儿子问心有愧,一时语塞。
儿子抖擞精神,弯腰弓背,挥舞镰刀,沙沙沙,锐不可当。草地一步步缩小,院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的气力渐渐不支,腰酸臂疼,手掌酸胀红肿,快要起泡,脸上的汗烤干了,后背腌疼。他又心疼起老娘来,掉头一看,老娘已瘫坐在地上了,忍不住双手去拉。老太太哎哟哎哟,挣扎着起来,歉疚地说,让你吃苦了!
儿子说渴了饿了,要老娘烧点水喝,再下点面当中饭。吃过娘俩歇会儿,中午心太阳毒。老太太这才听了劝。
喝了茶,吃过面,儿子早已身子疲乏,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片刻打呼了。忽然他一个激灵,睁开眼找老娘。大太阳下,老太太已坐在矮凳上挪动,在他剐过草的地方出细,揪草拔根,偌大一块地面清爽干净多了。
要你歇会儿,你就是倔,还怕弄不完?不怕慢,单怕站。我多干点,你可以轻担些。儿子在手心里吐一口唾沫,两手狠一搓,弯腰俯身,向草挥刀。儿子感动老娘的毅力和意志,坚持把剩下的草割完,把草拖出院外,尽量让老娘少插手。
老太太看着院子感慨,老头子要是还在,院子就不可能长草,也不会劳你回来了。儿子避开老娘的目光,强忍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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