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的一双手，从小手柔软到大手厚实，再到如今的手，憔悴、青筋突起，不能伸直，也不能握拳，叫她两手相合，做个“心”的姿势，亦不可能。医生说：“这是老年性关节炎，难以复原。”

小时候提篮送衣服。大约五岁的她，其母为六安医疗室的几个医护人员洗衣服。洗好的衣服，晒干、叠好，放在小篮里，让她送到王浩等医生手里，又带回脏衣服，大半年时间皆是如此。其父当时在六安小学做教师，解放后，全家搬到界首镇。

在粮站值夜洗衣服。临泽粮站使我们有了一个安稳的爱巢，那是我们在农村工作一段惬意、甜蜜的日子。按规定，值夜每班两人，分上、下半夜，夜里12点交接班，主要是防盗。防震抗震期间，四个女儿都在临泽读书。当时我已在公社工作。她利用夜班闲暇时间，洗涤一大家人的衣服，一级级下码头到大河里洗汰，将衣服拧干放在大篮子里。下夜班的时候，同事姜文正常帮她送衣服到过街楼北侧。她回家又带夜晾衣服。第二天早上，粮站同事周荣松看到孩子们花花绿绿的衣裳，笑着说：“过道子里飘起万国旗。”

焦家巷六号包洗衣。她习惯当天脏衣当天洗，决不等到第二天。除了未出嫁的妹妹衣服外，老爸老妈，我与四个孩子的衣服她全包。家中有井，可用井水洗涤，有时还到晏家巷小码头洗汰、拧干。在前、后天井里挂起来。当时老妈内衣自己洗，由她统一挂好。

母亲病重洗尿布。大概是1996年春夏之交开始，母亲因小脑萎缩，行动不听指挥，走路要扶墙摸壁。后来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当时还买不起一次性尿不湿，就用土法制成尿布，需要经常换洗，有时阳台里里外外挂了不少。当时，她退而不休，一边在中国银行蝶园路储蓄上班，一边为一大家人烧饭做菜，还要为老妈喂饭。为了老妈不生褥疮，只有勤于换洗，保持床铺整洁干燥。她是尽责的儿媳。

少年夫妻老来伴。作为贤妻的真情，我是逐步理解的。年过八十以后，我的腿力大大下降，髌骨也发生过一次骨折，走路越来越慢。我与她同行，走不了几步就落下一节路。她总是停下来等我，或携手过马路。现在家中用上了全自动洗衣机，冬天有茜儿买的暖水厨房宝，可以不下冷水洗涤衣物、蔬菜，但是关节炎的病痛还是困扰着她。有个文友送来握手器，我左手右手各握50次，轻松自如，但她的双手，一次都不能握。她的手指从大拇指开始，变得干枯、多皱。很难相信她上高邮师范时，集体跳孔雀舞的那美妙的手势。春节是我家团圆节，有些美食仍然需要她亲手操持，对我而言，那是一对一的照护。一日三餐，外加水果、百合、番茄、山药，仍然是她那双手安排妥帖。尽管她双手做不了爱心的姿势，而真情一直陪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