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最近翻建房屋，父母在世时为我们兄弟建的6间房屋是连在一起的，分家时，兄弟俩每家3间主屋。弟弟的房屋5年前进行了大修装饰，我的几间房屋多年未大修，已经屋塌壁歪。弟弟将旧房全部拆除后，我的房屋没有了支撑，随时会倒塌，为了安全，我们夫妇俩回去将屋内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那些老式的衣柜、桌子、床铺、坛坛罐罐等，砸坏了可惜，留着无用。将里面杂物清理清理，先搬出去再说。

父亲去世已21年，母亲去世也已6年。房屋里大部分物件都是他们在世时留下的，那时要将老式的家具更换掉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他们认为老式家具结实耐用，要尽他们一世。这次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将屋内的陈年杂物搬出来堆放一边。父母的房间里衣橱柜到现在还完整地竖立在那里，打开一看，父母留下的旧衣服还不少，有的衣服是旧式的男女服装，内外打了好多补丁，母亲在世时将这些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有几件未穿过的新衣服，已经泛黄，里面甚至有老鼠做了窝，霉气熏人。衣橱柜几只抽屉里面全都塞得满满的，一只抽屉里放着父亲曾经用过的针筒、压舌板、针灸针、已经损坏了的机械血压计、称中药用的小秤、体温表，一些棉球、纱布已经变成黄黑色，还有几瓶早已过期的青霉素粉剂、几瓶看不到字的注射液和药片。另一个抽屉里放着针头线脑，各种颜色的线团，各种型号的缝针，各色各样的零碎布料，大大小小的纽扣。这是母亲在世时专用的抽屉，缝补衣服用的。从小到大衣服破了，母亲在自己的针线抽屉里找出相同的布料补上。抽屉里还有几只布袋，里面装着几个孩童用的小肚兜、红领巾、丝带、吹哨等，很显然，她老人家始终保存着孙子、重孙用过的东西。

另一个橱柜的抽屉里放着好几本学生用的作业本，翻开一看，一股悲情涌上心头，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陷入了对老人的追思之中。爱人见到我的表情，拿过本子一看，也发呆了。本子上记录了父母多年的家用开支，包括油、盐、酱、醋，买鱼买肉，给孙子、孙女交书钱学费，几元、几角、几分都记得清清楚楚。父母一生共有3个子女，在物质条件极为匮乏的年代，他们硬是凭着自己辛勤的劳动，无怨无悔、省吃俭用养育我们。

有几本作业本是父亲为病人治病开药方时留下的处方底根，记录着望闻问切的症状及辨证施治的药方，可能是对诊治某种疾病的分析研究，同时预防病人丢掉处方来复诊时作参考。捧在手上，我明白，父亲退休后还在救死扶伤，而且记录在案，把毕生的行医工作做成了一项事业，一项他全身心投入的、融入生命的事业。难怪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有病人找上门来求医治病，难怪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怀念他。

父母在世时从没有为自己添置过什么新衣服，橱柜里的几件新衣服还是我们子女为他们买的，两位老人没有舍得穿就去世了。有一件日本产的全棉呢大衣，是在父亲生病的前一年，我在扬州学习时为他购买的，他始终舍不得穿，去世后母亲舍不得送人，也舍不得丢掉，还将大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用白布包着放在最上层的衣柜里。还有一件的棉料子的长大衣，是为母亲做的，她也舍不得穿，临终前我们准备当寿衣为她穿上，她坚决不肯，认为人死后穿这么好的衣服一把火烧掉了是浪费。这次搬家整理时，将比较好的衣服清理出来，晒一晒，放在了集镇的旧衣回收箱里，奉献给需要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