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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的木匠岁月

2023-04-24 19:09:57    作者:□ 毛群英    来源:今日高邮

二叔曾是方圆三五里响当当的木匠,附近村庄不少砖瓦结构的房屋,都有他的杰作。

年轻时的二叔,一米七几的个头,浓眉大眼,国字脸,用如今时髦的话来说,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帅哥。

都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颇有远见的爷爷,给二叔安排了“鲁班传人”的行当。二叔手艺学成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遇到了庄稼人将茅草房翻建成砖瓦房的好年景,也给了他施展身手的舞台。

由于二叔的手艺出众,许多人家在基本备好了砖瓦、木料、水泥、黄沙等原材料,准备砌房造屋时,都慕名上门请二叔“掌作”。接过东家递来的香烟,再根据东家介绍的户型大小,二叔粗略估算了建房的大致成本,一桩业务算是谈成了,只待风水先生看好“黄道吉日”,便可破土动工。那时候的乡下人十分纯朴,东家不追问需要多少个工日,工钱随行就市,瓦木匠也不会偷奸耍滑磨洋工,更不会订立什么合同、契约,双方都把诚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遇到家境不算宽裕、一次性结清工钱有难处的人家,二叔总是大大咧咧地说:“工钱不工钱的不着急,先给你把房子建好住上,等你哪天手头活便了,再和我结清工钱也不迟。”

有活做的日子,每天清晨,二叔带上斧头、锯子、刨子、凿子等“四大件”,跨上一辆“长征”牌自行车就往东家赶。吃过东家早就备好的早餐,安排好大工小工的活计,二叔就根据中梁、二梁、中柱、门窗的规格,架好墨斗,弹好墨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只听锯声嚓嚓,但见刨花飞舞,一根根大小不一的圆木,在他的精心打磨下脱胎换骨,变成了光滑笔直的梁柱、榫卯结构的门窗。

我家的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就出自二叔之手。砌房最隆重的仪式是上梁。上梁前一天,二叔把除中梁以外的梁柱都安装得妥妥当当了,亲友们也送来了糕馒、被面、鞭炮蜡烛“暖梁”。在二叔的一手安排下,上梁当天,爸爸带领我们全家人半夜就起身,放起了大吉大利的鞭炮。屋内灯火通明,案桌上放着鱼肉三牲,还有糕馒、香烛、喜幛等,案桌下放有寓意量财宝的斗和秤、照妖怪的镜子、避邪驱邪的青布手巾。立柱上贴着“上梁喜逢黄道日,竖柱正遇紫微星”的对联,中梁贴着“吉星高照”。在地上,前面放着一盆万年青,一盆吉祥草,我们全家人沐手焚香、磕头敬神。为驱邪图吉,作为木工“掌作”的二叔喝道:“天无忌,地无忌,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接着用酒浇中梁,一边浇梁一边唱起吉言“四句”:“手提银壶亮堂堂,东家喜酒我浇梁,此酒不是凡人造,杜康造酒我浇梁。一杯酒敬天,二杯酒敬地,三杯酒三元及第,四杯酒事事如意,五杯酒五子登科,六杯酒六六大顺,七杯酒七子团圆,八杯酒八仙上寿,九杯酒九代同居,十杯酒实实在在。”上梁正位后,二叔在中梁上挂喜幛,并在两端插好用金银色彩纸做成的金花,燃放挂在梁上、一直垂到地面的鞭炮。看着地面上围观的庄邻,二叔将系上中梁的整篮子糕馒糖果抓起一把又一把往下抛撒,大家“啊哦”一声,哄而抢之,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二叔还有一手木雕的好手艺,我的婚床就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他的雕刻水平。婚床的正面两侧,镂空雕刻了“囍”字样以及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图案,还有实木雕刻的“龙凤呈祥”,再用大红油漆一刷,顿时满屋生辉,平添了喜庆的氛围。

二十世纪末,不少人家将平房翻建成楼房,砖木结构改为混凝土结构,木匠的“四大件”也被电动工具所代替。半百之年的二叔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无奈告别了木匠生涯,应邀到邻乡镇的一家生态农庄,干起了收储农用物资、营销有机大米、养鸡养鸭的轻体力活。干了好几年后,被子女劝返回家,赋闲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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