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4 19:11:26 作者:□ 淖柳 来源:今日高邮
近些年,城乡景观树大多数是香樟、女贞、桂花、玉兰等,很少看到楝树了。无论在何处,每当看到楝树,我就会眼睛一亮,高看一眼,厚爱一分。有时还靠靠它,很是别样的亲切和温暖。
1973年底,我从城南八里松的蚕桑场应征入伍。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恋人前来送我。我俩在场中心大道散步,时间仿佛很慢又很快,我们走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把身影印向树干,把情感寄往明月。成片的胡桑睡熟了,风儿吹过,传来轻微的鼾声。道旁的楝树、榆树、青桐,静静地羡慕着我们。“时间不早了,请回吧。”我劝她。她停下脚步,背靠楝树。我轻轻拥上,给她深深的吻。离开了她,离开了苦梀,走向军营,我还真是苦苦恋着。
我爱楝树,也“恨”得可以。那年,大概是文革的前两年,我们家还住在县果园。大人们忙得要命,没有精力管我们。我们饿,不管熟的生的、净的不洁的,弄到就吃。果园的孩子,很少不得蛔虫病的。蛔虫顽固得很,年年治,年年生。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体弱无力。父亲弄来了土方。一天,只见父亲烀着几根楝树根,那苦味呛人。烀了几个小时之后,倒在碗里又黑又苦的楝树汤,真是怕人。我和弟、妹想逃,被父亲拦住。没办法,只有捏着鼻子往下灌。灌了几次还真有效。楝根的苦,竟给我们的小脸带来了红色。
五月的楝花,是春的神来之笔,夏的出场之礼。经过冬天,三阳开泰,紫气东来,这楝花憋足劲似的,“轰”一下都开了,开得满树满天,如一簇簇粉紫粉白的轻纱,又像一团团淡淡的紫云。楝花很美,花蕊呈紫色棒状,花蕊头似喇叭口,周围呈紫色,布满了花粉。蜜蜂缠绕不息,楝花蜜格外香甜。温庭筠、梅尧臣、王安石、杨基等大诗人,都以诗为楝树、楝花立传,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元末杨基的那首《天平山》: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啼送到家。
夏天是楝果的天堂。楝花悄悄隐去,慢慢结出了绿豆、黄豆、花生米大小的青色梀果,这楝果蛮吃重的。楝果,从夏天走进秋天和冬天,由青到黄到白到黑。楝果黄了,孩子们动手了,一把把捋下来,藏在口袋里、书包里,放学路上自导自演一场场“战斗”,有时当珠子弹抛撒出去,有时夹在弹弓上,向“敌人”射击,不管哪方中弹,倒下一会儿,又神气活现地继续战斗。深秋,楝果呈白色。我们再次下手,用竹竿,或猴子般地上树,采来成包成包的楝果,过秤给收购站,换来了学杂费、零花钱。果农们将楝果在水里浸泡两三天,搓去外皮,晒干收藏,留着播种。来年春天,看到自己采摘的楝果,长成一行行小树苗,我们的心情如同楝树的绿叶,碧翠明朗,满满阳光。
冬天里,树叶落尽,其它树的果子落尽,只有一串串顽皮的楝果赖在树上。记得有种名叫“辣嘴子”的小鸟成群飞来。“腊嘴子”的嘴泼辣得很,连什么鸟也不碰的苦楝果子都吃。它瞄准楝果,振翅、啄住,在嘴边翻滚几个回合,白或黑的外皮就掉了,便衔到砖石或院墙上,上甩下掼,左碰右磕,果壳破了,得意地吞下果仁。接着,又瞄准下一颗楝果,乐此不疲。
去年五月,回果园聚会,我又看到久违的绿荫荫的楝树。发小们热聊之际,我跑出来,走到楝树下,轻轻拍着,紧紧依偎着。此时,我想起汪曾祺先生常念叨的:“顿觉眼前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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