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跳舞的就有观舞的。

每晚东塔广场是舞者的海洋，有多个舞群，仿佛是盛大的狂欢节。

老马就是观舞人群中的一员。老马退休前，在单位是一名干部，有头有脸的，退休后也没什么爱好。他曾学过一阵子跳舞，每晚站在舞群的最后排甩胳膊踢腿，扭来扭去，总感到动作不太协调，怕人笑话。于是，他就改为看舞。看舞虽然没有跳舞累，但每晚看下来，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跳舞的结束了，他也就散场了。

老马每晚准时到东塔广场。先到广场东北角。这里是劲舞和健身操的区域。天暗下来了，音乐响起来。这是一个庞大的舞群，约百余人，以中青年女性为主，基本上是统一着装。有领舞的，动作刚劲有力，幅度很大。领舞者的口号喊起来了，左，左，左右左，一、二、三、四。老马发现，前排的人跳得非常好，动作整齐划一，脸上洋溢着自信，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后排的稍差些，动作跟不上，年纪也偏大，有的是农村人上城帮带小孩的，现在也大胆地走进了跳舞的方阵。周边站了不少围观者。

老马特别羡慕一个人。他就是包工头小方，由于胡吃海喝，40多岁就大腹便便。曾和老马一起学跳舞，老马半途而废，他却坚持了下来。跳了半年，体重下降30斤，大肚子没了，人精神了，老婆和女儿特别支持他。现在，小方对喝酒打牌已没了兴趣，每天只盼晚上跳广场舞。有一次去苏州出差，客户留他吃晚饭，他坚辞不肯，说要回来跳舞健身。老马每晚先看一下小方来没来，两人碰面时来个“V”字招呼，会心一笑。看见小方现在舞姿潇洒，老马心里既高兴，也有点羡慕嫉妒恨。

老马走到第二个方阵。这是跳曳步舞的。大约二三十个人，年轻女性多，男性少，突出的是有一位老者，满头银发，高挑清秀。据说这位老者曾是市级领导，退下来后先是喜欢上了跳交谊舞，现在又迷上了曳步舞。他跳舞很投入，似乎已完全融入到舞境氛围中，快乐而自信。现在，他舞步娴熟，在舞群中并不逊色。曳步舞动作灵动而多变，节奏感强，吸引了许多人观看。老马几乎熟悉这群舞者中每一个人，特别是那几位水平高、长得又漂亮的女性，跳起来既潇洒，又好看，他总要看上好长时间，有点入迷。有人打趣说，老马，你是不是看上谁了?老马哈哈一笑。老马不好意思再看了，只得换场子。他心中有点恨自己没有跳舞的悟性和韧性，否则自己也可以上场去和美女们跳一跳的。

接着是几个差不多的阵容。韵律操之类的，扩胸旋臂的，动作似乎比较单调枯燥。老马匆匆而过。

到了广场南边的舞群，是国标舞类型的。舞者似乎都有较好的基本功，男女配对的，动作有一定难度。其中，有几个人相当有知名度，有专门去上海学习回来的，经常在市里的大型活动中登台表演，也是抖音里的网红。这个舞群人数比较固定，一般人似乎也插不进去。老马呆呆地看着，眼花缭乱。舞曲的节奏鲜明有力，舞者从容自如，旁若无人，深沉且高远。老马觉得好看，国标舞对他来说，有点高深了，弄不清门道。

不远处还有一个跳拉丁舞的方阵，男女皆是黑色的衣衫，甩头摆尾，若静若动，颇有突然性和爆发性。这群人好像是几个大企业的，每天有面包车接送，有许多不是本地人。这群人自成体系，自娱自乐。边跳边教，边教边练。有时候，还放飞无人机在广场上空，既拍自己，也拍别人。

广场的西边是跳现代舞的，有几个阵容。中间的水平最高。其中有一人是大市电视台的退休编导，造诣颇深。这个舞群，很讲究技巧和品位，跳一曲后，编导老师就要点评和个别指导。那些舞者，动作轻盈，表情陶醉，动作舒展流畅，很有些艺术范儿。老马看得如痴如醉，似乎也融进了特有的舞蹈艺术境界。老马打着节拍，啧啧称奇。

到了最后一个舞群，广场的西南边上，几乎靠近大路了。舞者基本上是中年妇女和中老年男性，三步四步居多，有点像游兵散勇。男多女少，松散地跳着。有几个年老的男性在等待女舞伴，时间长了等不到，竟然埋怨起来说，有的人不太自觉，搂着个女伴就不肯下来了。老马在边上听了发笑，心想，有本事你也去搂一个呗。有时候，女多男少了，有女舞伴邀请老马跳一个。老马先是摇手，后来碍不过脸面，也就跟着音响跳了起来。由于缺少技巧，急得一身大汗。老马自认没本事把舞跳好，还是看舞比跳舞好玩，更自由自在。

广场上起风了。各种音响逐渐停息下来。快九点了，舞群各自打散。老马也捧着茶杯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