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准备把空调滤网拆下来擦洗，我把罩衣拿出来套上，叫儿子帮我从后面系带子。儿子一边系一边说，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丑死了。

他母亲走过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说：“你懂什么，干活不穿这个穿什么!”

儿子嗫嚅着，不敢吭声了。

我望着镜子里穿着罩衣的自己，样子的确有点滑稽。

这件罩衣是母亲在乡下摊头上买的，因为从前往后穿，扎上绑绳，又叫“倒扎扎”，买回来后母亲嫌原来的带子短，又接了一节布带，但颜色与原来的有偏差，所以有点不伦不类。

罩衣多用于洗衣做饭、打扫房屋时穿，罩在外面既可以保证外衣的干净，又避免衣服不小心刮破，非常实用。

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母亲总会在我的棉袄外面套一个“倒扎扎”。小孩皮得很，冬天的厚衣服又不能经常洗，所以周围的小孩子身上都有五颜六色的“倒扎扎”，如果哪个小孩没有，倒是会被人说这家母亲不会持家，大冬天的，小孩连个“倒扎扎”也不晓得穿。

在常人眼中，罩衣自然跟时髦、流行、有范儿不搭界，却是寻常百姓的偏爱。柴米油盐、家务琐事，平头百姓们在烟火尘世中忙碌奔波，在厨灶锅碗间烹煮煎熬，沾污染垢是常事。

虽然跟过去相比，生活水平提升了很多，但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活理念是根深蒂固的，《朱子家训》曰：“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保护身上的衣物，减少浆洗的次数，罩衣功不可没。

小小罩衣，亦见人品。一天，我去拜访一位领导，到了领导家里，见他也穿着罩衣，正在院子里挪动一只大花盆。他的夫人在一旁埋怨：“这么大这么重的花盆，他自己就搬到墙台上，说也不听，你说要是闪着腰怎么弄，还血压高!”

我上前帮忙，领导却连忙说：“你不要把身上弄脏了，先去喝茶，我马上来。”我有点尴尬，只能待在旁边，几次想上前搭手，都被他拒绝了。

等领导忙完了，洗过手脱去罩衣，我才发现他穿着一件很朴素的夹克衫，裤子像是他夫人自己做的。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和蔼地笑着说：“做什么事穿什么衣，旧衣服也怕脏嘛，弄脏了，老太婆又要多嘴了。”

我向他汇报工作上的一些得失，言语之间难免不平，老领导静听我说完，微笑着说：“来，喝口茶。”我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老领导指着脱下来的罩衣，意味深长地说：“身上的罩衣要穿到‘里面’，再怎么脏乱的环境，也不要担心了。”

我一怔，不由得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