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04 19:34:37 作者:□ 王俊坤 来源:今日高邮
大运河东堤下,高邮城区原自来水厂东南,40多年前有一个露天煤炭仓库,也是个煤炭集散转运地。阿琴等人就在这里筛炭。
他们是本城下放知青。刚刚高中毕业,都还不到20岁。阿琴和小陈是女生,小覃和小张是男生。他们被插队的龙奔公社派到这里来筛煤炭,每天生产队会给他们记一点工分。领导交代,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一定要好好干。所谓筛炭,就是用筛子分离出煤炭中的块状优质焦炭。每天要完成规定的份额。
清晨,阿琴等人就来到运堤下的煤场,支起筛架,两人一组。一人负责用锹铲炭,一人负责筛炭。旭日升起,满筛阳光。阿琴虽然从未筛过,却无师自通,筛得很协调,筛子划着圆弧线,动作流畅,散发着青春活力。筛子来回晃动,阳光在筛上跳跃,透过钢筛随煤屑漏落下,剩下的就是大大小小炭块。只见阿琴手中用力一抖,炭块便抛落到边上的炭堆上。干了不一会儿,汗水湿透了衣衫。初夏的太阳很有力量,煤场上热浪滚滚。黑色的煤炭很吸热,气温很高,让人难受。阿琴早有准备,盘起长长乌发,戴起工帽,穿上借来的工装。她说,你们休息会儿,我来筛。她用力地晃动着钢丝筛,汗珠有节奏地滑落。鲜活的劳动身影在筛下荡漾,俏丽而梦幻。偶尔,她转过脸来冲大伙一笑,脸上红扑扑的,眼睛很亮很亮。
筛煤炭有时也有好机遇,这就是遇到大运河来的大船卸炭。那时,已经有了运煤的传送机。遇到大运河运煤船卸炭,煤炭从传送机上传运过来,大大小小的煤块就从高高煤堆上滚下来。阿琴等人就抢占有利位置,快速捡拾煤块。捡炭的人很多,所以出手要快,慢一下就抢不到。看到一些大的煤块从高高的炭堆上滚落,阿琴等人笑出了声。很快他们就收获满满,煤块堆成了小山。大伙儿心里乐啊,这一天的任务就这样轻松地完成了。太棒了!小陈说,我们下午可以去珠湖那边玩了。今天运气好,老天帮忙。阿琴说不行啊,今儿下午这里还继续卸煤,我们正好抓住这次机会多捡些煤块,大家一起动手,多弄些,留点储备煤块正好用来抵充下面几天的任务。阿琴说,在烈日下筛煤炭,多难受啊。大伙都同意。
筛煤炭不仅累而且脏,但不干是不行的,谁叫他们是下放知青呢?在那个年代,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况且,领导曾说过,表现不好,有可能要在乡下干一辈子,永远不得出头。所以,每天必须完成规定筛炭任务。像今天这种不费劲捡炭抢炭的日子是难得有的。谁不想表现好呢?给领导留个好印象,说不定会有好机遇。想到这,他们就只能埋头拼命筛炭。公社联络员老唐时不时还跑来查看。筛炭的业务就是他负责的,既是联系人,又是管理者。筛炭的全部收益归集体,筛炭的知青只能得到一点劳动工分。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老唐来了。阿琴等人用力筛炭,热浪滚滚,汗花四溅,阳光把煤块晒得发亮。老唐笑呵呵地说,干得不错,干得不错。天太热了,你们悠着点。他名义上是关心,实际上是监督。
大运河水不停地流淌。河堤的风向也在不停地变化。筛炭的位置是需要根据风向调整的。南风就面朝北,北风就面朝南。这样,可以避免煤灰直接吹到脸上。筛子吊在支架上,可以前后筛,也可以左右筛。不管筛子的方向如何调整,一天下来,煤灰早就弄黑了脸,他们像是从非洲来的,浑身黑乎乎的,只有牙齿是雪白的。阿琴是很爱美的,时常会抹一下脸,不久,就成了大花脸。收炭称磅的老赵头说,筛炭把漂亮姑娘变丑了。
夕阳西下,流水潺潺。一天的劳累换来几堆亮晶晶的黑炭块。晚风吹去他们身上的汗渍,阿琴等人来到运河边洗脸。清清的河水静静地流着,水面犹如一面镜子映照他们的脸庞。看着满脸的黑灰,阿琴和小陈这两个漂亮姑娘不禁都哭了。正是青春爱美的年龄,而她们却每天都在阳光下筛炭,满脸黑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洗去泪水和炭灰,她们又露出青春稚气的脸庞。河水和霞光映着他们的身影流向远方。
筛炭的生活,大约半年就结束了。他们又回到下放的农村。他们走在乡间的田埂上,渐渐地学会了干一些农活。青春伴随着麦浪成长,他们慢慢地造应了农村的气息。脸黑了,手糙了,似乎也不太关心城里的事了。他们也和农民一样消息闭塞,说话也有些乡下人的腔调。他们沉浸在乡村的宁静里。然而,时代左右着每个人的命运。把他们像树叶一样吹落到农村的那阵风,又把他们从乡村吹回到城镇。仅仅又过了一年,国家出台政策,所有的知青全部回城。龙奔知青点的知青走得一个不剩。
当初,在大运河边筛炭的年轻人,各奔东西。那些筛炭的往事,那些透过钢筛落下的阳光,已然成为他们人生旅途中一段厚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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