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18 19:05:50 作者:□ 晏金海 来源:今日高邮
已是白露时节,清晨,当看到窗外随秋风摇曳的柳枝时,心里寻思,今年的夏天总算过去了。如今夏天难熬,待在空调房不想出来,但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夏季却是最惬意的,小伙伴们不怕暑热,不惧蚊虫,更喜欢在狂风暴雨中尽兴玩耍,享受盛夏的每一天。
儿时夏天最快乐的事是下河洗澡(游泳)。家里有规矩,不是每天都可以下河,母亲管着我们,可以下河的条件是每天中午收音机里播放的天气预报,当天的最高温度超过三十三摄氏度才允许我们饭后下河。那时的家就在京杭大运河边上,一个下坡就到河边了。稍大的孩子还穿着田径裤头子,几岁大的小孩直接光屁股就下河了。在河里学游泳没人教,常见的是“狗刨式”。学游泳的器材也很多,有用木板的,有用救生圈的,还有用旧汽车轮胎内胆充气的——这种装备是最高档的,是我们心中的奢侈品,只能同别人借,从未拥有过。
我哥和表哥们水性好,二百多米宽的大运河,能游一两个来回;还有高手呢,双手托着衣服,踩水就能游过大运河,衣服一点都不会弄湿;最危险的项目是游到河中央扒正在航行的小轮船队。那时的船航行速度慢,船也不大,稍有水性和技巧的人很容易扒上去,但也蛮危险的。船家怕出事,总是用撑船篙子驱赶,船上没见过世面的小狗也仗着主人的势狂吠,吓得他们赶紧从船帮上一个猛子栽下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要是碰巧遇到运西瓜的船,他们还会声东击西、顺手牵羊,让大家一饱口福呢。
我们偶尔也会偷偷地下河泡半天,但母亲总是有办法识别的,她用手指甲在我们的身上划一道杠,若是这道杠显示出明显的白色,就证明是偷着下过河了,回家等着挨罚,小一点的孩子罚跪,大孩子罚做家务。因为证据确凿,我们总是乖乖地认罚,然后又重复地犯错。
夏天的晚饭总是吃得很早,吃罢了饭,天还敞亮着呢,于是我们便开始为纳凉做准备。在家门口放两张大板凳,卸下自家的大门搁在板凳上,再铺上草席,拿几个凉枕,纳凉的“床”就算准备好了。孩子们或睡或坐在“床”上,扇着大蒲扇,讲述白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或做一些小游戏,尽管有蚊虫来扰,但一点也不影响我们的娱乐。天彻底黑了,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终于闲了下来,围拢在我们四周,或坐或站,说着他们世界的事。
我的老家在界首镇,每年夏天,几乎每家每户都在搞同一种副业,就是打席子和切窝积。打席子就是编芦席。芦席是芦材经加工后编的席子,长四尺八、宽三尺八,主要用作建筑材料,盖房子时放在屋架椽子上面的垫层,在芦席上再放油毛毡,最后盖瓦。窝积是农村囤粮食用的,一盘窝积有八寸高、十丈长。在粮库里,用窝积围成一座硕大的圆柱体,将水稻和小麦存储在里面。这两样编织品都是抢手货,有专门的人或单位上门收购,不愁卖不出去,特别是秋收季节,供不应求。
打芦席和切窝积的材料都是芦材。芦材春天发芽,冬天成材。每年冬天,家家户户就去界首镇湖西的湖滩上剐芦材,捆成捆,再用船运回来,堆成芦材堆,夏天使用。加工芦材的第一道工序叫“抽大材”。所谓抽子就是在半圆的木柄上锲入一根半寸宽的铁片,前部磨出刃。右手拿抽子,左手拿芦材,从芦材的根部破膛,用力一直拉到芦材梢部。抽好的芦材还要用石碾反复碾压,将圆形的芦材碾压至扁平状。然后是“刮篾子”。用两块竹片从芦材梢处,顺着开膛时留下的痕迹,将碾扁了的芦材从中央分开使其呈片状,并刮去芦材梢上残留的芦膜,将它们彻底定型成一片片芦材篾子,有了它们,才能加工芦席和窝积。打席子相对要简单些,数切窝积复杂,有专门切窝积的刀。刚开始叫起头,切结束叫收头,中间经过反复编排收边,无数次接头,手法麻利娴熟,翻来覆去的篾子在手上飞舞。切好的窝积有几丈长,像一条游动的草龙。最后将长长的草龙一圈一圈地盘起来,才算是成品。一个暑期,一张切刀厚厚的刀背由于反复地敲磨,变得薄纸一般,而这些工作都是由我十一二岁到十八九岁的哥哥姐姐们及三十岁的大哥大嫂完成的。我太小,顶多帮他们刮篾子,算是帮小忙,他们也从不跟我计较。夏天白天长,他们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黑,干十几个小时也没有怨言,为的是把日子过得更滋润。由于夏季家里的收入最多,加上开春养的鸡、鸭、鹅也长大了,家里的伙食也是除过年以外最好的季节,我们能经常吃到小青菜漂汤攒肉圆、豇豆烧小公鸡等时令菜,鱼虾更是不在话下,因为鱼价比肉价便宜得多,几乎顿顿有鱼虾。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能过上这种美滋滋的日子,已实属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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