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19 18:19:51 作者:□ 戚晓峰 来源:今日高邮
陈士骍,朋友的父亲,我俩忘年交。老爷子5月31日92岁去世。噩耗传来,阴阳遥遥相望,可谓“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我非常后悔自己没抽空去看看他老人家。说来奇怪,在他离世5天前的一个深夜,我神使般地想到这位可敬的老人,突然想写点什么,也在那一刻谨慎地选定了这个抢眼的题目。
名人,这两个字,其实源于他的孙女陈思,在她小学一年级的课堂上,老师让同学们说说高邮有哪些名人。她不假思索:“陈士骍。”“陈士骍?”老师一脸狐疑。“我爷爷!”
如不接近陈士骍老人,不去感受他的生活,我同样疑惑。他一般不喝酒,只要我去作客都主动提出喝杯红酒,再听他侃侃而谈。待人即之也温是他们一大家人的常态,高兴之余他会对着厨房里的老伴高喊:“加两三个菜。”奶奶从不上桌,只在旁边应和着。人家一个深得孔氏先祖“食不厌精”家传的大小姐,好像是专门为老爷子邀客时“以待子不时之需。”这“御厨”还时不时到桌前来亲切地呼着我小名问,味道合不合口啊?
一次酒到三巡,讲到他陪同古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察看镇国寺塔时,还用普通话朗诵着陈从周的现场诗作《镇国寺塔》:“归程回首步犹迟,古塔斜阳系去思。不惜秋波重一转,水中陆上两相宜。”一边用筷子头敲击出那份古韵。看我认真,还专门找来纸笔,一字一句地写给我。感动之余惊叹一个八旬老人的超强记忆,这是听他第一次谈到诗。
其实,想写这篇文章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一次我们小酌,入神于他那些传奇的故事,我突然说想写篇关于他的小文章,被当场拒绝且态度坚决。他说,写一些值得写的人和关于地方风土人情的东西。
老爷子出生在子婴河镇,解放后因祖辈原因,他们家被划为“破落地主”,坎坷人生或许在这里是个起点。他先在粮食部门工作,后做过县人民广播电台首任编辑、收音站站长,在知识青年安置办公室工作期间,又被下放到界首公社应龙大队。
之后数年,每到春节他都会在自家堂屋洁白的石灰东墙壁上,磨墨捏笔庄重地题诗《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朋友说,这可能是他父亲在那段深深落寞日子里一种独特的排遣方式。我看,这就是老爷子在困境中给自己找一条心灵的出路,透出的是一种生命的力量。
1982年从界首公社机关调入县文管会工作,他已是鬓发染霜。作为县里第一代文物工作者,面对陌生的行业,他边做边学。一年除夕,他和同事一起去湖西追讨流落文物时,回程突发心绞痛,他默默靠在路边树上,吃一颗速效救心丸。这是他人生最辛苦、最勤奋的阶段,知天命的他执守着一份责任。用他的同事周同的话说,陈老一心工作毫无私心,是他特别敬佩的一个人。他俩脾气也合得来,所以在老爷子离休的这么多年里,书法家周同每年除夕都会送去一副亲自书写的春联。
文游台的建设、王氏纪念馆的恢复等,都倾注了他大量心血。对高邮文物和景点的介绍,他发表过不少文章;接待繁忙时,他还亲临一线讲解。难怪有一次聊到元末历史时,他特别提到高邮往往被遗忘的一个进士——明朝右丞相汪广洋,他现场回忆了其《过高邮有感》的一首小诗。
他编诗。1991年前后,与友人合作选编历代吟诵高邮湖的《珠湖吟集》。那时,编制这么个小册子实属不易,寻找这些古诗文只能到档案馆、图书馆手抄“州志”里的内容。编注首部《历代名人咏高邮》也开了先河,为高邮撤县建市提供了重要的文史资料。
他写诗。《白发当花看》:感谢岁月/赐我老伴银丝白发/那是岁月预兆的丰年/陌上花开的妩媚/似水流年的烟云/生命旅程的馈赠 白发当花看/那是不浅的福分/那是智慧的标志/头上的风景/不凡的气质/开出一簇洁白的生命之花。
这份痴情,这份感叹,这份祈愿,让我们从这首小诗中领略到他对爱情的坚贞,对老伴的挚爱。临终前,他叫来家里保姆阿姨,交代她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奶奶。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大儿子去乡镇履职前,他专门在纸条上写了《示儿》:“谦虚谨慎,以诚待人。奋发进取,勤恳朴实。淡漠名利,胸怀宽广。自尊自爱,沉稳珍重。”作为给儿子做事为人的一份寄语,永远留在儿子身边。老爷子何尝不是用这般诗意,做着一个个美丽的榜样示范。
一次,看到陈思为她爷爷写的一首小诗《突然的告别》:你不再说一句话/我低着头/只有泪水掉落的声音……/谢谢你/这辈子能做我的爷爷。
他不著名,不知名,不显要,不杰出,不那么引人注目。有人建议,如果非要用名人做标题,是否加一个引号?我说,不加。回答也像当年他孙女那样决绝。只因崇敬,老爷子活出了平凡人所没有的那种姿态。我会记住这个光辉的名字——陈士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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