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23 18:25:51 作者:□ 张爱芳 来源:今日高邮
“还给我那本书!”
“不行,你先听我们说!”
“我正在读《克拉丽莎》,你们还给我,我看得正起劲……”
“你听着,我们今天晚上送一批木柴到税务官家里。在袋子里不装柴火,要装的是你。到了夜里,你从袋子里爬出来……”
“我要读完《克拉丽莎》。”
“你听着……夜里你爬出袋时,拿起你的枪,让税务官把这一星期的全部税款交给你,他把那笔钱放在床头的保险箱里……”
“你们至少让我读完这一章……你们听话……”
“你把钱袋拿出来了,我们就把书还给你,你就可以随时读它了,这样好吗?你去吗?”
“不,不行,我不去!”
初读这一段对话的读者可能万万想不到,这里对书着迷的、恳求让他读完书的人,居然是一位抢遍沿海所有森林,杀死过许多土匪头子,对他的悬赏金就够别人过一辈子舒服日子的强盗——贾恩·德依·布鲁基。
贾恩·德依·布鲁基是《树上的男爵》里的人物。《树上的男爵》中的主人公柯希莫因为不肯吃蜗牛,且反感餐桌冗长而无聊的仪式,和父亲发生冲突,爬上花园里的圣栎树上,从而在树上生活了一辈子。
柯希莫认识贾恩·德依·布鲁基是在一天下午,当时他正在一棵核桃树上读书。一个衣冠不整的大胡子男人气喘吁吁地沿着小路从山上跑下来。他赤手空拳,两名举着明晃晃大刀的警察追在他身后,大声喊:“截住他!他是贾恩·德依·布鲁基!我们终于找到他了!”在一个道路的岔口,警察与强盗拉开了一段距离,而这个岔口正在柯希莫的核桃树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柯希莫扔给强盗一根绳子,将他救上了树。因为白天躲藏在树上不知道干什么好,强盗便跟柯希莫借书看。就这样,强盗开始了跟柯希莫之间的交往。强盗每看完一本书,就马上跑来还给柯希莫,另借一本,躲进他那秘密的贼窝,一头扎进书里面读起来。一天天地,强盗产生了一股读书的狂热,他整天躲着看书,狼吞虎咽地读完一本又一本。由于使劲读书,他的绿眼睛开始发红,他还是拼命地读啊读啊,扭动着下颌骨吃力地拼读着,举着一根蘸着口水的湿指头,准备随时翻页。他对环绕在身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除了跑出去找柯希莫换书,他不再走出他的洞穴。他就这样生活着,与世隔绝。
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段对话。是他以前的两个同伙,不甘心舍弃这个曾经名声响亮的土匪头子,想让他重整旗鼓,就逼迫他,用撕书来威胁他。在他们的威胁下,他只好答应去税务官家,条件是那两个同伙必须带着书,在税务官家的门外等着他。
可是贾恩·德依·布鲁基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他仿佛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自己的行为,又仿佛是为了完成任务似的完成了抢劫,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几乎是盲目地朝着约定的碰头的橄榄树跑过去,大声喊着:“那里的所有的全都拿来了!还给我《克拉丽莎》!”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被警察抓住了,像捆绑香肠一样送到了牢里。他才不在乎提审和判决,一心想的是要继续读书,于是柯希莫替他另找到一本《克拉丽莎》。
《克拉丽莎》读完之时,行刑的日子也到了。当绞索套上脖子,贾恩·德依·布鲁基听见树上一声口哨响。他抬起面孔,柯希莫拿着那本合上的书出现在他的头上方。“谢谢。永别了!”他自己踢开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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