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5 18:53:05 作者:□ 黄士民 来源:今日高邮
一转眼,岳父离开这个世界一百天了。岳父走得很安详,清明过后茶饭不思,第三天晚上便走了,享年九十四岁。
岳父是名普通职工,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他工作的最后一个岗位是仓库保管,退休交接时,一沓账本记录清清爽爽、板板扎扎。
岳父过六十岁生日时,我找厨师朋友在家给他操办,他千叮咛万嘱咐,账照账算,不能含糊。
岳父自己也是做菜好手,他做的糖醋小龙虾不仅样子好看,而且色泽味道很诱人,去头掐尾后用小火油煎,而后姜葱料酒糖醋等佐料依次入锅,旺火烹炒片刻即成。装盘上桌后三五分钟便所剩无几。经他油煎的狮子头,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烧鱼杂、煮百页也是他的绝活。
退休后的岳父上午和岳母一道忙做饭,下午和老邻居玩两圈麻将,生活很逸当。闲暇时光,老两口喜欢坐在家门口,看街道上人来人往,主动与熟人打招呼,无论寒暑、无论风雨,以至三年前岳母走后,岳父依旧坐在门前的藤椅上,看世事沧桑、看人间烟火。九十岁前,岳父还每天用事先劈好的木材引火生炭炉,他劈的木材形状大小几乎一样,堆在院子里看上去很舒服。每天晚上八点前,家里的八个暖水瓶装得满满的,岳父说,用炭炉烧开的水入口软,好喝。
岳父倔犟,认定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头。他不喜欢虚头巴脑、虚情假意,巷子里抬木头直来直去,遇见看不惯的人和事,当着面就劈头盖脸地说下来,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点都不掩饰。其实他这样的不装,在生活中挺好。如此真实的性情,到他晚年一直如此。
晚年的岳父话语少了些许,提及过去的事多了起来。他多次说过,等他百年之时,一定要将姓改过来。几年前在为岳母购买墓地时,他又一次提及此事。岳父原本姓陈,解放前为躲避抓壮丁,过继给他的姨妈家,改姓韩,从入学、求职一直延续到生命最后时刻。岳母也姓陈,我爱人姊妹四个都姓陈,导致外界有许多人以为岳父是招女婿。三年前岳母下葬时,在墓碑上将岳父的姓刻成了陈。后来告诉岳父时,他像了却了一桩心事,眼角竟渗出了泪水。所谓叶落归根,岳父也算是认祖归宗。
岳父一辈子很平凡,没有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善始善终。晚年他喜欢在床头放一些五香花生米,晚上坐在床上看电视时,随手拈上一两粒。最让人觉得新奇的是,他对雪碧情有独钟,大概从八十岁开始,每天都喝雪碧,从开始的三天一瓶到后来两天一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空,奇怪的是他的血糖还挺正常。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大冬天也照喝不误,喝得津津有味。他还有一个习惯,要备上十几瓶雪碧放在面前,他说这样才踏实,家有余粮心不慌。后来晚辈拜年或平常给他买吃的,雪碧必不可少,雪碧一直陪伴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人生总有遗憾,岳父也不例外。岳父一生有两件憾事,一是建国前参加工作,档案里未给他记载;二是岳母在医院去世,未能让他去见上最后一面。
岳父年轻时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的胞弟对我们说,如果二哥不是生得漂亮,你妈妈当年也不会嫁给他。岳父生前喜欢穿长褂,晚年时常围着一条厚厚的围裙,他说既护脏又挡风。岳父最喜欢听扬剧、看斯诺克,爱听高秀英的《鸿雁传书》、爱看丁俊晖的一杆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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