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我骑车经过商业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双脚分叉站在电动车两侧，倾斜着身子用左手抓住垃圾桶的边缘，右手在桶里翻找着废品，只见他将一块被压扁的纸箱拿出来，飞快地放进电动车踏板上的蛇皮袋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堆用绳子捆扎好的白色泡沫箱。虽然他戴着的头盔遮盖住了半个脸庞，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我骑过他的身边不敢看他，生怕他看见我，好像那个捡垃圾的人是我似的。骑车离开他一段距离，我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我调过车头从他身旁骑过又瞄了他一眼，就是他!他身上的蓝底红点衬衫，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我在离他不远处停下车，默默注视着他。他还继续在那个垃圾桶里翻找着，只是将垃圾桶往身前拉了一个倾斜更大的角度，将头探进去看了看，确认没有可取的废品后，随即迅速地拎起旁边的白色泡沫箱，骑到了街对面的垃圾桶边。他熟练地打开垃圾桶盖，从里面拿出一大团废纸，快速地将它塞进蛇皮袋。我看着他年迈佝偻的背影，心里感到无限悲凉。为保存他的尊严，我没有去惊扰他，想起了几年前他曾和我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也理解了他这样做的苦衷。

2017年，我和他同在一家调味品商行做仓库管理员。记得我上班第一天，他戴着老花镜、穿着蓝大褂，笑眯眯地问了我一些话。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是给停在商行门口的几辆货车配货。我们将发货单分别打印成几份，然后几位工作人员各自拿着单子去仓库按单找货，货品需经专门的一位工作人员拿单对货后才能搬上车。我和他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对货。他的背有些驼，每次抱着箱子搬运货时，会显得更驼。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才知道他是一位刚退休不久的老师，而且还做过校长，退休后先在教育局的一个下属单位里上班，后被现在的商行老板聘请了过来。他笑嘻嘻地说，他很早就认识老板了，几十年前，老板骑着捆绑着棒冰箱的自行车，要进他所在的学校卖棒冰被他阻止了，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给他打工。

他为什么会捡垃圾，我想他肯定是为女儿还债。记得有一次，我看见他买了许多调味品，他说是买给开饭店的女婿用的。我辞职后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已被老板辞掉了，现在正在一个厂里搬货。我吃了一惊，猜到老板肯定是嫌他年龄大了。我问他怎么会到这个厂当搬运工，这个厂是出了名的苦。他说没办法，女儿女婿开饭店亏了许多钱，说着就以工作为由赶紧挂了电话。想起当年他是那么乐于助人，商行里有位女员工的丈夫得了白血病，虽然那女工已经准备辞职，他还是主动捐了200元。他的家庭状况也不是特别富裕，我听他说过他的夫人并没有退休工资。我想他这几年肯定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去赚钱，努力为女儿分担债务。

现在的社会，许多人都梦想着发大财，特别是些年轻人，他们不知道做生意的难，盲目投资，经营不当后又债务累累。有的年轻人还迷恋网上赌博，结果欠下许多钱。心疼子女的永远是父母，无私奉献的也永远是父母，只要有一口气，他们都愿意帮子女度过难关，哪怕成为那个捡垃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