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已有二十年，还在县城的一所四星高中工作，我在农村的家乡父老眼里，可能也算是一个人物。每年的夏天，他们遇到小孩上学的问题就常想到我，让我帮忙，但结果却总不尽如人意，我的心中充满了对家乡父老的愧疚。

一进入六月，家乡父老和我的联系就开始频繁起来，咨询一下上什么高中好，到我供职的这所学校上学有什么条件、有什么优惠政策等等。我俨然就成了四十公里外的家乡与县城的一个联系，成了农家子弟求学的引路人。等到中考结束、成绩发榜，具体的要求就会摆到我的面前：这个老同学咨询今年的分数线是多少，此次小孩考得不理想，请我帮忙让他到我所在的这所学校读书；那个二叔的孙女分数考得还好，但家庭经济不宽裕，让我帮忙给减免一部分费用；新庄台上狗子家的孩子分数还可以，招生的当天，狗子红着脸对我讲，不管花多少钱，你也要让他上学校好一点的班……我很乐意回答他们咨询的问题，但至于帮忙，说真的，学生的录取与否还是靠分数，即使有分数低一点的学生被录取，那也是由既定的招生政策决定的，我一介书生说话又有何用？但父老乡亲想让孩子上好点的学校，这也是朴素的愿望呀，我每年不知要伤多少家乡父老的心呀！

高中招生刚结束，高考志愿的事又来了。先是表姐的孩子高考考了二百多分，还非要填上海、苏南一带较好的高校，请我来参谋参谋；接着老岳父又打来了电话说，他干儿子的儿子今年高考成绩还不错，只比一本少几分，嘱托我一定要为他填个好志愿，让他上个好学校，关键是一定要对得起小孩辛辛苦苦考出来的这个分数……我听到这样的要求，只能笑容可掬地说好、好，你放心，其实我心里直吐苦水，你以为我是填报志愿的专家呀，最多也就是多知道一点填报的规则而已，就像打麻将，知道了和牌的规则，你就敢自称是专家吗？填报志愿我感觉就像是打牌一样，输多赢少，即使赚到了，有人低分被录取到了名校，可也只能得到暂时的欢乐，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有电话过来：这个专业是学校里最烂的，能不能找人帮孩子调个专业？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呀！我简直要晕了，你以为我是谁呀，我注定要愧对家乡父老了。

盼望着，可爱的暑假终于按时到了，我庆幸一年中最忙的季节终于过去了，可刚高兴还没有几天，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就打来电话，说农村的小学生就像黄鼠狼拖鸡一天比一天少，还说东家的儿子已经转到了城里上学，西家的女儿也正在准备转学，你大侄子还在农村上学呢，你把他也转到城里的小学来上吧！正烦呢，那边姐夫的电话又来了，说他们那儿的初中全校只有百十号人，不能对不起孩子呀，你就想想办法把你外甥转到城里上初中吧，在这儿，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呀……去年到了临开学，还来了一个电话，自报家门说是邻庄的某某，和我们家有什么渊源的，他家的小孙子在某校上高中，暑假前已有几个月不上了，现在想到学校继续上学，让我和那边的校长说说，把他留一级，在原来的年级再读一年。我听后苦笑着解释道：现在根本就没有留级的说法了，叫休学，那可有严格的手续呀……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我仿佛看到了电话后面那一张失望的脸庞。我知道，满怀希望的家乡父老找过我后，大多会心怀失望，这叫我怎能释怀？我真的感到愧对家乡父老。

现在，我每次回乡，口袋里都装满了烟，看见熟悉的大爷二叔小三子们就多喊两声、多散两根，算聊表我的歉意吧！在平时的工作中，我更是有意识地把来自农村的朴素学子们看成我的家乡人，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关心和照顾，但愿我的这些言行能弥补一点点心中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