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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灶

2025-01-22 21:41:11    作者:□ 赵旭东    来源:今日高邮

大灶,又称老土灶、柴火灶、大锅灶,是用砖块和泥土砌垒起来的固定炉灶。农家锅灶的大小以铁锅的数量来区分,量词方言为“案”。锅的案数,是与家庭条件、人口数量相关联的。锅灶有四案、三案、两案,按锅的口径大小,自里向外排列。四案锅,分别叫里锅、二锅、三锅、边锅;三案锅,分别叫里锅、中锅、边锅;两案锅,则分别叫里锅、边锅。在我儿时的印象中,鳏寡孤独者,或经济条件极差的人家,连两案锅灶都搘不起,就用一两个“锅腔子”烧水做饭。没有烟囱拔风,锅腔子的烟闷在屋里,做饭的人饱受烟熏火燎,拖鼻涕、淌眼泪,其状凄然。

我们家的大灶开始只有两案,后来房子大了些,新搘的锅是三案的。搘大灶的灶间(我们老家称之为“锅屋”)里,我的睡床搁在大灶的北侧。大灶的烟火气,深深地浸在我的记忆中。

大灶的燃料主要是稻麦等农作物的秸秆,还有树枝、芦柴、杂草、枯树叶等。小时候的冬日清晨,北风凛冽,寒霜闪着白色的光,母亲要求我们起早去剐杂草、拾树枝、扫枯树叶。上下学的路上,母亲要我们看到树枝、树棍,都必须捡起来带回家。这些都用于烧大锅,以弥补家里的柴草不足。做饭时,母亲站上锅,我们孩子烧下火。我七八岁就会烧大锅了。烧火时,我有个习惯,喜欢边看书边续柴草。穰草不经烧,有时接续不上,灶膛里的火熄灭了,母亲苦口婆心:“烧火,与做其他事一样,要认真、要专心,不能一心二用。”还说:“草把子要用火钳抖开来,才能充分燃烧。”

农家大灶的构造是很科学的,除了美观,还表现在节省柴草上。灶台上,铁锅与铁锅之间里侧有两个圆弧的夹角,在那里安有铁质或铜质的汤罐,以利用灶膛两侧烧大锅的余火,将汤罐的水带热了。汤罐的热水,用于做饭、做菜、洗锅碗,或用于洗脸、漱口、洗脚、洗衣服等。农村中有一俗语——“汤罐的水带都带热了”,本义就说的这个意思。其引申义则是,一个人受另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影响,言行相似,“跟好人,学好人”;其义,有贬也有褒,贬义的多些。

农家大灶,将灶膛里的热能发挥到了极致。冬天,猪要吃热食才能长膘。专门用大锅烀煮猪食,是费柴草的。我们家有专门煨猪食的瓦罐,又叫煨罐。舀半罐泔水,挖一瓢稻糠,倒进煨罐里,搅拌均匀。在做饭的灶膛里,将有余火的灰烬掏开一个塘,放置煨罐,两边再拥上灰烬,这样,煨出的猪食就是热的了。灶台外侧,在灶膛与灶膛之间,留有壁洞,叫猫洞。里面放些破布烂棉花,冬天,家里的猫在里面取暖、睡觉。晚上,家人还可以将湿了的鞋垫、袜子、布鞋放在另一个猫洞里面,外侧用穰草把子顶着,一夜炕过来,早晨便可以穿上暖和的鞋袜了。猫洞,也可以烘婴儿的尿布、棉裤等。

在寒冷而干燥的冬季,灶间防火是件大事。每天晚间,我负责将水缸续满水;睡觉前,要对灶膛门口再检查,将靠近灶膛的柴草清理干净,使之尽量与灶膛离得远些,以防火星蹦出,引发火情。“水缸满,灶门清”,是父亲经常提醒我们姐弟的警示语,目的就是要小心火烛、有备无患。

大年三十下午,父亲将写好的春联贴到灶间的门上后,让我们姐弟读春联、背春联。父亲给我们讲解每一副春联的含义,让我们记住春联中蕴含的做人、做事、持家的道理。像“一饭常思垄上苦;终身是惜盘中餐”“柴米酒烟,一物当如二物用;油盐酱醋,今天留着明天资”“勤是摇钱树;俭为聚宝盆”等等,至今我还能背诵。

大灶,留给我太多的记忆,也给了我太多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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