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24 18:07:40 作者:□ 汪泰 来源:今日高邮
我和尧哥同校,都是六八届的,他高中毕业,我初中毕业。我们同一天插队在同一个公社,他插队的地点离公社所在地很远,在公社的最北边,劳动单价低,一个劳动日二角钱都不到。
我和他同时调到这所叫做东风学校的戴帽子初中。本来的完小校(一至五年级),新增了两个初一年级,便有了那个年代的特色——戴帽子初中。第二年有了初二(初中二年制),学校差老师,于是一下子增加了好些年轻人,同时来的还有刚从师范毕业的女张老师,她由知青摇身变成了让人羡慕的公办教师。尧哥教初二数理化,我教四年级语数兼初一两个班的美术课。
年轻人多,玩笑就多,校园内都嘻嘻哈哈的。尧哥成了一众年轻人的头,大家都喊他尧哥,大他好多岁的炊工老万权也这样喊。
万权是老民办教师,来了那么多的年轻人,他就做了火头军,大伙都喊他老万权。老万权管老师们的三顿饭和十多个路远学生的中午饭,一日三餐,忙里忙外,烧火炒菜,忙上忙下。
尧哥身材高挑,平顶头,大眼睛,很精神。他二十五岁,这个岁数在农村算是不小了。这么大的农村青年,孩子都有两三个了,可我们这帮知青,都没朝成家这方面去想,前途未卜,不能多想。
老万权有个儿子,在本校读初一,吃住随父亲。儿子不大,却已定了娃娃亲,说老万权的儿媳妇就是我班上的学生。我知道这女孩,秀气,聪慧,普通话说得好,我常喊她朗诵课文呢。知道了这事,大家纷纷到我班上找理由跟我说话,目的却是去看老万权的儿媳妇。看了,都说,一朵鲜花……老万权儿子数学成绩上不来,尧哥常把他喊到办公室单挑。有人对尧哥开心说,你这是特殊照顾,想他做小舅子啦,哈哈。
老万权真有个女儿,我们都见过,常来学校找老爸。女儿水灵端正,一条长辫抵腰,不是送点家里长的菜蔬到食堂,就是给妈妈带点话,传递着家里要紧的信息。
有老师跟老万权说:“老万权啊,姑娘有人家了吗?学校里这么多小伙子,城里的、乡下的,一个也看不中?”
偏偏这天尧哥接了话,说:“老万权啊,你看我做你女婿怎么样?”尧哥说罢,另一个也接上来打趣:“我怎么样,做你女婿?”于是就起哄,都不丑,都不丑,一个大女婿,一个二女婿,只有一个女儿,老万权要抛彩球呢。说归说,笑归笑,过去了,谁也没放在心上,老万权却把这事搁在了心里。
秋后,稻草上堆,稻谷入仓,秋阳下的乡村,秋高气爽,人们心里暖阳阳的。老万权家有了喜事,他的姑娘有了主,主是邻乡的一位初中语文老师,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课上得呱呱叫,民办转公办,只是时间问题。明天,这位老师第一次上老万权家登门下小定。下小定是这里的乡风,就是下聘礼定婚,喝了定婚酒,事情就成了大半。晚饭后,碎事忙完,老万权还没回家,因明天星期日,家里忙,请大家自己做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要交待?可老万权总在探头探脑迟迟疑疑没有回家的意思。眼见天色已晚,尧哥见他还在食堂,对他说:“家有大事,你不回家准备,想什么心事呢?”老万权一把拉住尧哥,看四下无人,按尧哥坐下,一脸庄重地说:“尧哥啊,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说你要做我女婿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姑娘你见过,长相说得过去,你如是真的,我今晚就请人过去,把明天的小定回了。”老万全一口气说完,瞪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尧哥。尧哥这才晓得老万权迟迟不回家,原来是等着自己要问话呢。尧哥不敢再开玩笑,认真说:“瞎说瞎说,以前开玩笑的话,不想你认了真。玩话,不能放在心上。你快回家,新女婿上门,好好招待。人家也是老师,转了正,就是吃皇粮的。我们这些人,前途还未定呢。”万全还想再说什么,看看尧哥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了一句话:“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死心了。不说了,不说了,你知,我知。”万权回了家。这事,尧哥谁也没说。
1977年,高考恢复,尧哥考了试,上了师范学院的数学系,四年后留校当了干部。1978年,我考上了中等师范,离开了东风学校和老万权他们。后来听说,尧哥和与我们一起进校的张老师好上了。张老师本就和尧哥同校同届同插队,她看好了尧哥的未来,主动与尧哥好了。
去年七月,尧哥执教过两个月的高中毕业生五十年聚会,我见到了尧哥夫妇,还见到了当年在东风学校的几位同事。几十年风霜,刻在脸上,大家都还精神矍铄。我问张老师,在学校时,一点也没看出你们有意思,尧哥上了学,你们成了好事。张老师玩笑说,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上了学,我再沉默,就难说了。张老师还告诉我,尧哥大学四年,她在经济上让尧哥少了许多后顾之忧。我说,应该的,这是缘分。喝茶聊天,大家说起了东风学校,这才听到老万权特地找尧哥问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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