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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 望 箔

2025-11-17 18:01:51    作者:□ 俞传安    来源:今日高邮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镇上的居民生活还很拮据,很多人在家里编织芦柴箔卖钱补贴家用。在里下河农村,芦柴箔除了用来晒衣物、晒棉花和晒腌制的萝卜干外,还可用于砌房造屋。瓦匠盖屋顶时将芦柴箔铺在木椽上,然后在芦柴箔上涂抹一层厚厚的石灰泥,钉好挂瓦条就可直接盖上大瓦。由于取代了砌房用的“望砖”和“望板”,芦柴箔又被当地人称为“望箔”,而编织芦柴箔的过程被叫作打望箔。

在古镇三垛,西二街仅二三百米长,当时就有八九户人家在打望箔。记得母亲曾对父亲说,三个孩子都长大了,老三今年也要上学了,家里开销越来越大,我们不如也打望箔吧。于是父亲帮母亲在堂屋的墙壁上斜撑起两个木棍,两根木棍相距约2米,然后在两根木棍之间横向绑上一根长木棍,这样“H”形的望箔编织架就算搭好了。

一条望箔大概需用七八根草绳作为编织经线,每根足够长的草绳,取中点打个活结,两端头分别缠绕在一短木棒上备用。短木棒类似鱼形,上端有一鱼眼样圆孔穿入草绳,下端有鱼尾状分叉以嵌住绳头,草绳缠满木棒似鼓鼓的鱼肚。然而短木棒却有一个与鱼不相干的名字,叫做“木鹤”,故而缠绕草绳的过程又称为绕鹤子。

开始编织望箔了,母亲将八根分别绕在木鹤上的草绳松开活结,呈骑跨状等距离挂在横棍上作为经线,选择一根长长的芦柴作为纬线放在横棍上,先从八根草绳中相间着取四根前后交叉压住芦柴,然后取第二根芦柴叠放在第一根芦柴上,两端对齐,接着提起剩下的四根草绳再次前后交叉压紧第二根芦柴,紧接着取第三根、第四根芦柴,如此这般交替。只见母亲左手迅速拣取芦柴,右手飞快地提拉草绳,草绳与芦柴在母亲的双手中此起彼伏。远远望去,草绳犹如在半空舞蹈,木鹤在横木两侧飞跃。伴随着芦柴被草绳紧紧地叠压在一起成帘状,望箔逐渐成形了。

打望箔用的芦柴大多数来自于三垛镇西北司徒乡大葛庄的草荡。每年秋后农闲时节,草荡里的芦柴船陆续来到古镇后河五日大桥码头。三街上开草行的陆德宏每天一大早就站在码头上候着,早早便与船主谈好批发价钱,不到半天工夫,几条船的芦柴都被他收去了。陆德宏收去的芦柴是要卖高价的,尤其是在来年夏天打望箔的旺季,镇上居民储存的芦柴都快用完了,草荡里的芦柴还未成熟,打望箔用柴青黄不接,大伙只好高价向草行里买一些芦柴救急先用。

母亲听说镇北头老秦家二媳妇小梅子是草荡里嫁过来的,就请她捎话给娘家亲戚,帮忙送些芦柴过来。后来每年秋天,小梅子的娘舅会专程给母亲送来满满一船芦柴。船到码头,母亲总会带上一小篮三垛大方酥或者金刚蹄送上船去,便与邀来的二街上几个打望箔的姐妹一起包下这一整船的芦柴,回头几家分了,价格自然比草行里便宜了许多。

草绳则是母亲在二桥口的农贸集市上买来的。镇郊生产队有许多老人专用齐头稻草经水浸湿后搓成草绳到农贸集市卖,除了日杂商店会买去一些草绳包扎铁锅瓷碗等物品外,绝大部分的草绳都卖给打望箔的了。母亲买草绳很是细心,先看绳子的粗细,再摸绳子的湿度,粗的湿的草绳称重不划算,细的干的草绳才经济适用。后来与母亲相熟的老人会直接背着草绳送到家里来。母亲总是满面笑容地倒碗热水,把老人拉进堂屋里坐下歇歇脚。如是从外婆家大卢村来的,母亲定是要留人吃了早中饭再回去。

每年夏秋两季是卖望箔的旺季。那时各大队的农民家家户户都种植棉花,棉农晒棉花会到镇上购买大量的望箔。一时打望箔成了二街上街坊邻居的头等大事。母亲总是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在堂屋里开始忙碌,赶在早饭前就能打出一条望箔来。暑假里,二街上的孩子都成了父母亲打望箔的帮手。记得大哥与二哥被母亲安排每人每天打两条望箔,我则被唤去和奶奶一起剪草绳、绕鹤子。眼看忙季一个编织架不够用,逼着父亲赶紧在西厢屋支起另一个编织架,母亲则让人捎信给大卢村的三舅,让他赶紧做些木鹤送过来。

一夏天,堆在家里家外的一捆捆芦柴,竟然被消耗近半,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每天一大早,父亲就扛出大捆的芦柴,解开捆绑的草葽子,分成小捆摆放在编织架的两头。母亲则不停地叮嘱大哥与二哥:打望箔一要挑选粗细相仿的芦柴;二要把草绳收紧压实,打出的箔子才密而不疏、表面平整,就有了好卖相。傍晚,母亲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过手整理一条条下了架的望箔,拿剪刀剪去芦柴与草绳的粗茬头。每当母亲修剪完望箔,总会微笑地仔细端详一番,捆扎结实后双手仿佛在抚摸婴孩一般,满意地轻拍几下箔子。每一条望箔的品相,都深藏着母亲手工作业的严谨,也让母亲在卖箔子时拥有一份心安。

供销社在镇西前河的南岸设有农资经营站点,俗称草站。每年夏秋两季草站会大量收购望箔,我和哥哥们隔三差五帮母亲扛着望箔去售卖。为了在暑假里多卖出一些望箔,父亲便在大门外的墙壁上钉上铁钉,用草绳捆绑两条望箔出样兜售。每天二街上的路人络绎不绝,总会有路过的棉农停下来询问望箔的价格,奶奶赶紧让打望箔的哥哥们放下手中的芦柴迎出门去,陪着棉农先看门口的望箔样品,再在天井里铺开箔子让棉农细瞧一番。暑假里我们兄弟仨在家总会卖出不少的箔子,也攒下了秋季新学期的学费。

时光荏苒,大哥与二哥都走上工作岗位并相继成家立业,我也外出读书。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砌房造屋都用上了望砖与琉璃瓦,加之农业生产结构的调整,四乡八镇的农民已经不再种植棉花,所以望箔也鲜有人问津。一次暑假回家,看到母亲架起多年未用的编织架又在堂屋里打望箔,父亲则在一旁绕鹤子。我问母亲缘故,才知大卢村有亲戚搞副业,央求父母亲替他编织十几条望箔翻盖猪舍。看着编织架前父母亲忙碌的身影依然那么矫健,草绳在母亲手中轻舞,木鹤在父亲手里跳跃,我仿佛又回到了艰辛却幸福的少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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